此夏若空

很想画好画,写好字。角色控,写故事。要成为自己想要变成的样子,

【楼诚】青山白骨 番外一(下)

     先生忙着手上的事,都未抬头说,看他身上之前穿的衣服全是拧的,我猜他也掉进水里了,而且之前在门外我正想走,是他把我拦下了,问我能不能给他几片药片,我看他双手都冻得青紫了,脸却烧的不行,想多问几句他就说千万不要告诉大少爷,然后就晕了,我才气急败坏的进来找你,楼上那个孩子头疼脑热,满屋子的人急得团团转,你半夜都要把我拉起来看病,那个孩子掉进池子恐怕是他自己爬起来的,还怕被你发现了责骂,又心疼衣服,才站在外面想把衣服拧干。你让我如何不生气。

明楼听了这话,心中也是一阵心疼,刚才他看见那件衣服的时候,他就猜的七七八八了,他知阿诚心中敏感,这大半年的时间里,虽然家里人谁都知道,阿诚已经明家的一部分,是他明楼的弟弟,可对于其他所有人来说阿诚这个人是个下人,甚至是个不存在的人。昨晚明台生病,全家都不睡觉的伺候他,他不敢想,此刻站在外面的阿诚,是怎样的心境。

所以他抬头对先生说,我正是要去搞清楚这件事的,这件事肯定不是巧合,我一定要弄明白。请先生一定要治好阿诚。先生回了他一句医者父母心平了明楼的心。明楼退出房间,便把家里的下人全都聚到小客厅去了,打算好好盘问。

问完了下人,他心中已想的圆满,只是一点不明,恐怕这一点,要去明台那里问,才知道了。

现已是中午,阿诚那里的情况先生还在观察,明台却已经醒了,吵着饿了要吃饭。明楼端了粥去他房间,想一边喂一边问问他昨天是怎么回事,结果他一推门进去,明台一见他,就像老鼠见了猫,缩在床头嘴巴里还嚷着大哥我知道错了,我不该跟阿诚哥发脾气,大哥别打我之类的。明楼便知道昨晚的事果然跟这个臭小子有关,两步走过去把他从被子里提溜出来,让他一五一十的把昨天的事讲清楚。明台看大哥不打他,立马用哑着的嗓子竹筒倒豆子的把事情说了一遍。

阿诚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,他觉得全身酸痛动弹不得,好像四肢都没有了一样,脑子里全都塞满了棉花,耳朵还一阵阵的嗡鸣。

他有一瞬间在想自己是不是死了,但是从前孤儿院的嬷嬷说过,人死了之后是不会痛的,死了之后会上天堂,天堂比世间任何地方都要美。他还那么痛,可见自己还没有去天堂。

等他适应过来,他发现他躺在大哥的床上,大哥趴在他手边睡着了。

他想起了昨天的事,心里害怕起来,明楼感觉到动静,一个激灵就醒了,摸摸他的额头和脸颊,确定没有再发烧了以后,才放心坐下来问他感觉怎么样,他本以为大哥会训责他,可大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似的,喂他吃了饭,又吃了药。

问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以后,阿诚忍不住开口,大哥,我·····明楼打断了他,阿诚,你听我说,我已经问过家里的人和明台了,我都知道了,但这不是你的错。明台他脾性直,想说什么就说什么,我已经训过他了,他心里分的清楚,他凶了你,你还不顾危险救他,他此刻已十分后悔了。

 

明楼问了家里的下人,知道当时把明台捞起来的,是家里临时请的园丁,来拉走大雪压坏的那些植物的,所以明楼回来的时候,他已经走了。这也难怪,外间的人不认识阿诚,那池子也不深,若不是听明台说是脚被卡在石头缝里摔了一跤也不会呛水。园丁见阿诚大些,也没摔,想是家里仆妇的孩子,也就没管,把明台送进屋就走了,家里的人着急忙慌的安抚明台,就把阿诚抛在了脑后。

至于他们两是怎么掉进池子里去的,却只是明台的小孩脾气。从前大哥大姐只喜欢他一个人,如今新来的孩子不仅要分走自己的哥哥姐姐,而且他明明后来,却要做自己的哥哥,自然也让明台不高兴,两个孩子玩儿的时候,明台发了脾气,说都是阿诚的错,凭什么阿诚要来抢自己的哥哥姐姐,要阿诚走。不高兴的明台把自己的玩具踢进了池塘,又想让阿诚帮他捡,阿诚也赌气没帮他捡,明台就硬着头皮自己下去捡,就发生了后面的事情,但是阿诚也跳下去想把明台拉出来,人小力气小,明台又一阵的扑腾,根本使不上劲,自然也没帮上忙。

 

明楼语重心长的告诉阿诚,你姓明,你是我弟弟,你是我明公馆的二少爷,你不是什么下人,更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。你明白么!

阿诚坐在床上,耷拉着头,像个被人丢弃的旧娃娃。黑亮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迷雾,他低着头沙哑着嗓子说,从前她也是这样,将我当亲儿子待,但我终究只是个野孩子,阿诚不配当什么少爷,阿诚只想永远呆在明家,伺候大少爷,只求大少爷不赶我走,是我犯了大错,就要受罚,大少爷不打我骂我是您仁慈,,,,,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竟是空洞的祈求。

明楼不想在听那些话了,那些贬低自己,忽视自己的话,他将阿诚一把抱住,让他瘦弱的身躯完全陷入自己的胸膛,他现在恨不得把那些他受过的苦痛从他的人生中挤出去,把那些不堪的记忆从他的脑海里驱除掉,这样他就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惩罚自己,在寒冬夜里站上整整一夜!

半年前他将阿诚带回家的时候他没有因为他满身的伤疤而落泪,没有因为他凄苦的经历而落泪,今天,明楼因为阿诚的“懂事”落泪,他希望他的阿诚永远都不要这样的“懂事”。他一句话都说不出,只是哭而已,明楼却觉得十分丢人,阿诚才是最痛苦的人,自己却哭的那么伤心,阿诚也感觉到大哥情绪的变化,他用小小的手掌附在大哥的背上轻轻的拍着。

他听见大哥轻轻在他耳边说,你这一辈子,都是明家的人,大姐,我,你,明台,我们四个人是一家人,你生病了,我会照顾你,等我老了,你也要照顾我。做大哥的要保护弟弟,也需要弟弟的扶持,我们是一体的,就算没有血缘,但是我相信你明白,这世间的大部分爱都和血缘无关。

 

这份将他相连接的纽带和互相扶持的愿望,让阿诚第一次觉得被人所需要,他不再是一个世界上一个孤零零的人了,他不是一个累赘和带来麻烦的东西,他是某人的弟弟,某人的哥哥,他有一个家。

在此之前,阿诚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从前家门口的那棵枯树,从没有绿叶,也不曾开花结果,只是停满了诅咒的乌鸦在呱呱的叫着,可就在刚才的一瞬间,大哥在他耳边说的话,让他觉得停在他生命中的乌鸦呼啦啦的都飞走了,那棵枯树,在土壤深处也开始生长新的根芽,让他的生命一下如释重负。

从前压抑的情绪如今全都翻了上来,心被汹涌的酸涩所填满,眼泪不断不断的从眼眶涌出,一开始只是小声的抽泣,到后来,就变成了嚎啕大哭,仿佛要将他过去没有流尽的眼泪流尽,去祭奠过去那个小小孩童所经历过的所有苦难,然后脱胎换骨。 

后来,明镜从苏州回来了,明楼立马拉着她带着身份证明,房产证明等,去给阿诚办理了入籍。

再后来,所有人都知道明诚是上海明公馆的二少爷,天资聪颖,不输明楼,十五六岁就去了欧洲留洋。

再再后面的故事,大家都知道了,国事倾颓,他二人在上海,身赴血雨腥风,救国于水火。

明诚这辈子,就算再不堪的日子,他也都能忍。论其原因,他只回想起在那个寒冬扑朔的晚上,大哥伏在他的肩头流泪,说这辈子他们都是家人,老了还要他扶持。

 

还好,你有我陪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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